工业,从来不只是机器与厂房的冰冷组合,更是贯穿了无数职工的鲜活人生。如果说厂房构成了工业城市的骨骼,那么围绕工厂形成的完整生活社区,便是其流淌着温热血液的血肉之躯。
在那个时代,无论是规模宏大的二重厂,还是德阳耐火材料厂、金鑫厂,都拥有自成一体的生活体系。以耐火厂为例,从食堂、服务公司,到学校、医院、招待所,一应俱全。建于1991年的耐火厂幼儿园,甚至被誉为“当时最漂亮的幼儿园”。厂办技校更是开设了经济管理、会计、机械等多个专业,为各个岗位定向培养人才。许多毕业生直接回到厂里工作,不少“厂二代”也因此延续着父辈的足迹。如今的金山街学校,前身正是耐火厂小学;当年的厂医院经转制后,成为一家医养结合的老年养护中心,默默守护着老职工们的晚年。
耐火厂内的标语极具时代特色。
在这里,工厂远不止是工作场所,它是一个完整而自足的“小社会”。从粮食供应到子女教育,从医疗保健到文化娱乐,“单位”包揽了一切,这种模式塑造了那个年代“以厂为家”的强烈认同。而本次普查中发现的二重家属生活区,正是理解那个特殊年代社会形态的鲜活样本。
1958年二重建厂时,德阳还只是一个宁静的小县城。初期职工数量有限,尚能分散住在县城各处。随着建设队伍不断壮大,专属生活区的建设迫在眉睫。于是,一套以数字序列命名的生活区体系逐渐成形:厂东生活区从101、102一直排到1010;厂西生活区则从201、202依次向后延伸。它们以标准化的“一字型”布局和五层砖混结构,凝固了当年数万产业工人的居住记忆。
保留原貌的红砖居民房。
“在这个片区生活了几十年,早就习惯了!”居住在107生活区8栋的李婆婆今年已八十高龄。1966年毕业后,她被分配到二重厂从事质检工作。从初期住在单位的公房,再到现在的住宅,大半辈子的生活都在二重家属生活区。目前居住的这栋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的住宅,已被列为保护文物。自1986年由单位分配给她家后,便成为她和老伴四十年的安居之所。她的两个孩子都在厂子弟校读书,又先后在厂里工作。二重家属生活区,几乎承载了这个家庭绝大部分的珍贵记忆。而这,也是上万个厂区家庭职工生活的缩影。
从旌阳街道蔓延至八角井街道,这些建筑群共同勾勒出一个完整的“单位社会”全景。如今许多老德阳人仍然习惯以片区描绘着地名,这些刻在生活里的记忆,无时无刻都在续写着那个年代的集体生活。